第8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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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厚度》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, 今天收工後, 明天一早, 湯圓圓就要趕赴《同桌天天見》劇組參加開機儀式。
外婆汪淑蘭被騙子騙了整整兩萬塊, 可派出所的民警只做了筆錄，就沒了後文。
外婆禁受不住打擊病倒了，外公承擔起做飯的職責, 外公被外婆伺候了一輩子，做飯的手藝非常差，一天三頓都是水煮面條，不過範如這個叛逆的孫女，一下子懂事起來，居然沒有挑三揀四, 不過, 吃過了飯，就背著包出門不見人影。
外公問起來，只說是去外婆被騙的地方看看, 能不能再碰到那騙子, 在外公眼裏，範如就是個問題少女，他懷疑她是出去上網玩游戲, 同時也擔心她一個小姑娘跑出去，再遇到壞人可怎麽辦，可範如再三保證，一定會保護好自己, 不會跟騙子硬碰硬。
外公還要照顧外婆，沒精力、也管不住範如。
不過，範如每天按時回家，也不再賴床，早睡早起，回家之後還會跟外公一起照顧外婆，乖得很。
外公看在眼裏，不再整天數落範如，因為老太婆生病臥床，也不跟外婆吵架，一張刀子嘴沒了用武之地，整個人居然都柔和下來，難得跟範如推心置腹。
“如如，還不肯跟你.媽聯系？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……”
範如直接打斷他：“她知道外婆的事了嗎？”
外公一楞，才說：“知道了。”
少女的眼神冷下來：“知道了也不過來看看？”
外公擺擺手：“我沒讓她來！來了也沒什麽用，凈添亂，大夫都看不了，這是心病。倒是你，應該給你.媽打個電話，大人的事，你不懂，她也沒什麽錯……難不成還一輩子都不跟你.媽說話？”
範如沒再說什麽，提起書包仍舊往外跑，外公遠遠地叫住她：“又瞎跑！一點也不讓人省心！”
房間裏外婆的咳嗽聲響起，外公連忙端著痰盂進屋，就聽外婆說：“如如又上哪兒去？”
外公怕她擔心，只說：“她能幹什麽，哪兒玩去了吧。”
外婆就著痰盂咳出一口痰，“如如才不是貪玩的孩子。”
外公：“好好好，你孫女天下第一好。”
這一鏡過後，拍的下個情節卻不是連貫的。
《厚度》的拍攝順序是按著攝影棚分配的。
依舊是同樣的場景，外婆看起來氣色好多了，範如的母親也回來了，要把範如接走。
範如靠在門框上，依舊是叛逆少女的樣子，很不耐煩等她親媽和外婆說話似的。
“我去外面等你。”範如塞上耳機，轉身就走。
“哎你這孩子！”範如媽媽對著她的背影發怒。
“幹什麽你！好好的又吼孩子！”外婆中氣十足地罵。
“媽！都是您給慣的，看看，才回來幾天，這像什麽樣子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外婆眼睛一立，“我看我心肝肝挺好，就是你不好！好好的日子不過，非要——”
“媽！”
眼看著母女倆的談話要不歡而散，外婆住了嘴，最後只橫了自家女兒一眼，“我懶得管你！”
“等你回去之後，要好好對如如，”外婆又說，“這孩子真好，你們都說我太寵孩子，可你們看看，我孫女多孝順！”
範如媽媽不以為意：“對對對，你外孫女天下第一好。”這語氣和她親爸，範如的外公如出一轍。
卻見老太太翻出一個層層包裹的紙袋子，遞給範如媽媽，“這個你拿回去吧，我也不缺錢。”
範如媽媽露出震驚的神色：“媽，你，你……知道了？”
外婆摩挲著紙袋，“真當我老糊塗了？第一眼我就知道了。”
她用土話罵了一句，說：“騙了就跑了！誰真能給你破案啊？當演電視劇呢！一起跳廣場舞的，你劉阿姨，丟了手機，也是做了筆錄就沒信了，我壓根沒想到能找回來。”
外婆說：“這錢是孩子找你要的吧？”
範如媽媽沒說話，算是默認了。
外婆：“還騙我說是找到了，這個如如……你以後一個人過，最需要錢，這錢你拿回去。”
範如媽媽不肯要，硬把錢塞回去，又虎著臉說“再來回推，讓如如聽見了”，外婆這才作罷，碎碎念著說“那我給如如存起來，以後這錢，都是你們的，我也不花……”
範如媽媽說：“其實，這錢也不都是我的，裏邊還有兩千多，是如如打暑假工賺的。”
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如如在老家沒有出去玩，上午坐公交車去麥當勞打工，下午給人做家教，打了兩份工……這孩子脾氣倔，在路口等了那個騙子幾天，沒等到人，又跑去派出所，眼看著找不回來，所以就偷偷去打工賺錢，想騙你錢追回來了。”
“不過也挺好的，要不是實在賺不到兩萬塊，她也不會給我打電話，到現在我們還冷戰呢。”
外婆許久沒說什麽，範如媽媽看了眼時間，說：“那我們先回去了，再晚就該堵車了。”
外婆點點頭，等範如媽媽離開，才抹了一把眼睛，喃喃道：“沒白疼，沒白疼啊。”
外頭響起範如媽媽的高聲數落：“別聽歌了，天天就知道玩手機，要走了，去跟你外婆說再見！”
“煩死了！”少女不耐煩的聲音響起，不過，片刻後，還是推門進來，“外婆，我走了啊。誒？你哭了？我媽是不是又氣你了！”
“沒有，切辣椒辣著眼睛了。如如，回去聽你.媽話，別跟她鬥氣，她也是為你好，就是那個嘴不會說話……你一個人去外地上學要當心，別跟同學吵架……”
範如聽著外婆絮絮叨叨，不耐煩地說：“知道啦。”
外婆就閉了嘴，擺擺手：“走吧走吧，我不送你。”
外婆一輩子都只喜歡接人，不喜歡送人，好像很受不了分別，可兒女們一個個長大，範如也一樣，她把她從咿呀學語的奶娃娃，帶到活蹦亂跳的小姑娘，中間不過寥寥幾面，再見就已經是個叛逆的大姑娘了。
現在再把她送走，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面。孩子們都不喜歡破舊的縣城，覺得老家沒什麽可玩的，小孩子長大了，就像向往自由的鳥兒，留不住了。
外婆有點傷感。
“外婆，”範如忽然輕快地說，“寒假我再來看你，就四個月，很快的。”
外婆擡起頭，眼裏又驚喜也有欣慰，眼圈又有點泛紅，卻又立即別過臉，情緒拿捏得特別到位，片刻後才說，“好，好呀。”
“哢！這一鏡過了。”鄧雙雯說，“休息一下，圓圓的戲沒幾場了，明天下午能趕回來嗎？”
湯圓圓想了想：“應該可以。”
鄧雙雯：“好，明天再補拍一場在車上發現外婆偷偷給你塞了紅包的鏡頭。”
湯圓圓：“剛才不是最後一幕嗎？”
鄧雙雯：“總覺得在那裏停下好像不夠，我再想想吧，不過還是再加一段，最後不一定剪在正片裏，但先拍出來備著。”
湯圓圓告別了《厚度》劇組，保姆車便一刻不停地駛上了高速。
《同桌天天見》的拍攝地離《厚度》所在的影視城不算遠也不近，總車程需要三小時左右，好在《厚度》的進度比預想的還要快，這種來回軋戲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。
湯圓圓坐在車上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最近工作強度這麽大，她太累了，小君這樣想著，而後悄聲吩咐司機把空調溫度調高一些，又從包裏翻出一條毯子，盡職盡責給湯圓圓蓋上小肚子，才拿出手機玩。
然後就刷到一條不得了的熱搜。
#湯圓圓，父母#
後面還跟著一個“新”字，證明這是一條新鮮出爐的熱搜，看到這標題，小君就覺得不大妙，點開之後，果然也證實了她的擔憂是有道理的。
湯圓圓的父母居然去上節目了！
小君先掃了一遍評論，眉頭就緊皺起來，而後忙不跌翻出耳機，點開了熱搜微博裏附帶的視頻。
視頻中，湯圓圓的父母和弟弟一開始拘謹地坐在主持人對面，對主持人的問題有問必答。
看得出來，湯圓圓是挑著父母的優點長的，眼睛更像父親，又大又有神，臉型則像母親，而她那位弟弟……因為太過肥胖，五官都被脂肪擠變形了……
“我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可是她現在紅了，嫌棄我們，不願意贍養我們。”
主持人循循善誘：“你們說之前遇到了困難，她明明有能力幫你們，但一分錢都不願意出，對不對？”
王秀華：“對！二寶的對象……”
“咳咳咳！”湯大軍開始大聲咳嗽，王秀華頓了頓，改口：“總之我們需要錢，但她不給，說一分錢都沒有，態度還特別惡劣！”
主持人：“那你們平時關系怎麽樣呢？”
湯大軍：“女兒是我們的掌，呃，那個詞怎麽說來著？”
主持人：“掌上明珠？”
“對對對，我們對她好啊，但她是個白眼狼，掙了那麽多錢，我們可是她親爹媽，一分都沒看到！”說到這兒，湯大軍還有點激動，“找到對象之後，翅膀更硬了……我們就一個訴求，希望她給五百萬。”
主持人：“五百萬？會不會太多了？”
王秀華：“明星賺錢多容易，我們還要定期的贍養費。不是我們刻薄，實在是她不孝順！”
“……”
小君越看越氣，真不知道那對父母是怎麽想的，圓圓姐可是藝人啊！做藝人多難啊，平時一舉一動都要註意，生怕被黑，他們怎麽能直接上節目去詆毀她呢？
偏偏網友、路人們，並不了解情況，都先入為主地替湯家父母說話。
“湯圓圓居然是這樣的人？紅了之後就嫌棄父母，雖然她父母確實有點土吧，但也不至於這樣啊。”
“一分錢都不給，這有點假吧，她不是之前還捐了三百萬？”
“沒有什麽不可能的，說不定那三百萬也是假的，明星詐捐的太多了。”
“真的對湯圓圓失望了，難道之前都是人設？一個人連父母都不孝順，人品不會好到哪裏去。”
“那對父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，張口就跟女兒要五百萬，哪像父母，簡直像打劫，不過還是敗好感，感覺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人，粉轉路人了。”
“我覺得大家要理智看待吧，這對父母一看就不是善茬兒啊，說不定是他們先對圓圓很差勁的，講道理，親情也是互相的，母慈子才孝呢。不了解情況，先不站隊。”
“不管怎麽說，還是湯圓圓過分了吧，按常理來想，有這麽一個大明星女兒，普通人做夢都要笑醒了，怎麽可能上節目詆毀呢？湯家父母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，才上節目的吧，視頻裏不是說他們遇到麻煩事了，但湯圓圓不肯幫忙，這才不得已求助媒體的嗎？”
“……”
小君差點沒把手機給摔了，想叫醒湯圓圓，又有點不忍心，正糾結，手機裏卻彈出一條微信。
【k：圓圓在幹嘛？】
小君沒給柯總改備註，所以他的微信名依舊是那個高冷的“k”，看到這條微信，她就明白了，應該是沒聯系到湯圓圓——湯圓圓拍戲的時候，手機通常會調成靜音，現在可能忘了調回來——所以才聯系自己。
【小君：圓圓姐在車上睡著了。】
她又打字“柯總，剛才我在微博上看到”，剛輸入到這裏，就見柯望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。
【k：這兩天別讓她上網。】
看來柯總已經看到網上的消息了，可是她就一個小助理，怎麽讓湯圓圓別上網？越勸她別上網，她才越被激發好奇心吧。
小君發愁，但更擔憂：只是不上網有什麽用呀？逃避能解決什麽問題啊。
她兀自替自家藝人擔心，以為連老板都沒辦法了，卻忽略了柯總所說的“兩天”時限。
而柯總也沒有讓小君獨自承擔“不讓湯圓圓上網”的艱巨任務，保姆車抵達《同桌天天見》的拍攝地之前，柯總就已經先一步到了酒店，並順手把劇組給定的商務標間，升級成了總統套房。
彼時，湯圓圓剛剛被小君搖醒，睡眼惺忪的有點恍惚，見到柯望喜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啊……”
柯總風度翩翩地親手替湯圓圓開門，然後嫌棄地皺起眉，司機緊張起來，心想：他也不知道柯總會突然出現啊！沒把車身擦成光可鑒人的鏡面，柯大魔頭是不是要發飆了啊！
不過，柯潔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，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司機，拉起湯圓圓的手，十指相扣，大庭廣眾之下撒狗糧：“想你了，剛好順路，所以就來了。”
跟在柯總身後的兩個生活助理——高建不辭辛勞親自培訓出來的——交換了個只有兩人懂的眼神：“順路”？是誰下命令立即馬上買最近的航班？
但柯望說得特別順，湯圓圓也就不疑有他。
有柯總在，湯圓圓今晚別說是刷手機，連休息的功夫都沒有，最後在柯總懷裏累得睡過去了。
柯望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湯圓圓因情動而冒出來的一對貓耳朵，等懷裏的人睡熟了，便拿起她一直處於靜音狀態的手機，打開，發現已經滿屏消息。
熊佳文的消息是最多的，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占據了屏幕半壁江山。
柯望翻開對話框，飛速掃了一遍，而後回覆了一條：【她睡了。】
【熊姐：……柯總？】
【湯圓圓特別圓：嗯。】
【湯圓圓特別圓：我在忙，你直接跟高建聯系。】
看到“我在忙”三個字，熊佳文哪裏敢再跟自家老板廢話，麻溜跪安了，不過，老板不愧是老板，自家藝人兼女朋友爆出這麽大的“黑料”，還這麽鎮定，也絲毫不驚訝，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似的。
柯望順手點開了熊佳文發來的鏈接，裏邊全是普羅大眾聽到八卦之後的反應，粉絲的、路人的、黑子的……
有人挺也有人踩，踩的最歡的要數任宜，她不久之前才因為宋總的老婆懷疑她和宋總有染，鬧到了媒體那兒去，現在湯圓圓出了事，剛好給她轉移註意力，何況又是“對家”……
還有常則，這家夥因為“私生活混亂”，在網上火了一把，現在但凡有名氣的女明星都不願意跟他沾邊兒，所謂的“人脈”也大受打擊，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，反而更敢說話，直接發了微博炮轟湯圓圓。
但挺湯圓圓的人更多，從那節目播出，到現在不過半天，已經有許多圈中好友發微博力挺了，尹一承、鄧明、周諍、林芷旗，祁田——哦，是《雲歸日西弛》裏和她演對手戲的那個“七郎”，鐘曼——正在《厚度》裏和她演對手戲的外婆，夏俊導演、寧玫瑰編劇、杜明軒導演、呂益編劇，尤其是鄧雙雯導演，居然發了一條長微博。
字數太多，自動生成了圖片格式，柯望點了一次居然因為網絡原因卡住了。
柯望忍不住又輕輕捏捏懷中少女頭頂的貓耳朵，唇角帶一點溫柔的笑意：“人緣不錯。”
圖片還是沒刷出來，而且手機右上方的“4g”網絡還變成了“E”，柯望於是放下手機，把懷裏的女朋友輕手輕腳地放下，仔仔細細掖好被角，才拿起自己的手機，出門到總統套房自帶的陽臺打電話去了。
“高建。”柯望控制著音量，生怕吵醒了臥室裏的小姑娘，“節目播出了。對，跟咱們預料的一樣，資料都準備好了？”
高建：“柯總，您放心，銀行賬單，軟文，包括老板娘同學、高中老師，乃至鄰居們的采訪資料，都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柯望讚許道：“幹得不錯。”
高建：“那個，老板，還有個事兒，我覺得也能利用上，您看到鄧雙雯導演發的長微博了嗎？我覺得她說的話也是個好的佐證，然後現在不是很多人力挺咱老板娘麽，就有職業黑抓.住這點不放，說明星抱團亂站隊……小陽聯系了鄧導演，據說之前有個公開的媒體探班采訪，只播了一部分，完整版和鄧導演的長微博差不多，那個可是一個多月之前錄制的，總不能從那會兒就開始抱團了吧？資料我弄到了，很有說服力，一會兒我發您郵箱裏？”
掛斷了電話，那條長微博還是沒刷出來，柯望於是先塞著耳機，點開了高建發來的采訪視頻。
采訪了整個劇組，時長足足一小時，不過對於女朋友的事，柯總總是有耐心的，並沒有快進。
畫面裏，記者問：“‘囡寶’是你的小名嗎？”
湯圓圓很乖地回答：“只有外婆這麽叫，她去世之後，就沒有人再這樣叫我了。”
柯望坐直了身子，這個名字……埋藏在深處的記憶忽然鮮活起來，那個幽暗的小黑屋，後媽的打罵虐.待，他童年裏唯一的光，就是名叫“囡寶”的小女孩。
會是巧合嗎？畢竟太多年了，線索只剩下一個名字，他找了這麽久，都沒有她的下落，會這麽巧，就是……她嗎？
不過，“囡寶”這個名字，在北方並不常見，似乎是南方的方言……
“我外婆是南方人，做的紅燒肉很好吃，每次去外婆家，她都會悄悄在我那碗飯裏埋幾塊最大最香的紅燒肉，怕弟弟跟我搶，哈哈哈。”
“還認識了一個住在地下室裏的小哥哥，我因為看不好弟弟，經常被媽媽打，小哥哥也經常被媽媽打，還關小黑屋，我們就成了朋友。”
“不過小哥哥不愛說話……我們是去給有錢人家看房子……”
柯望關掉視頻，看向正在熟睡的湯圓圓，覺得一顆心又熱又暖，說不清的情緒一下子盡數傾瀉.出來，潑便每一寸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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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汪淑蘭被騙子騙了整整兩萬塊, 可派出所的民警只做了筆錄，就沒了後文。
外婆禁受不住打擊病倒了，外公承擔起做飯的職責, 外公被外婆伺候了一輩子，做飯的手藝非常差，一天三頓都是水煮面條，不過範如這個叛逆的孫女，一下子懂事起來，居然沒有挑三揀四, 不過, 吃過了飯，就背著包出門不見人影。
外公問起來，只說是去外婆被騙的地方看看, 能不能再碰到那騙子, 在外公眼裏，範如就是個問題少女，他懷疑她是出去上網玩游戲, 同時也擔心她一個小姑娘跑出去，再遇到壞人可怎麽辦，可範如再三保證，一定會保護好自己, 不會跟騙子硬碰硬。
外公還要照顧外婆，沒精力、也管不住範如。
不過，範如每天按時回家，也不再賴床，早睡早起，回家之後還會跟外公一起照顧外婆，乖得很。
外公看在眼裏，不再整天數落範如，因為老太婆生病臥床，也不跟外婆吵架，一張刀子嘴沒了用武之地，整個人居然都柔和下來，難得跟範如推心置腹。
“如如，還不肯跟你.媽聯系？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……”
範如直接打斷他：“她知道外婆的事了嗎？”
外公一楞，才說：“知道了。”
少女的眼神冷下來：“知道了也不過來看看？”
外公擺擺手：“我沒讓她來！來了也沒什麽用，凈添亂，大夫都看不了，這是心病。倒是你，應該給你.媽打個電話，大人的事，你不懂，她也沒什麽錯……難不成還一輩子都不跟你.媽說話？”
範如沒再說什麽，提起書包仍舊往外跑，外公遠遠地叫住她：“又瞎跑！一點也不讓人省心！”
房間裏外婆的咳嗽聲響起，外公連忙端著痰盂進屋，就聽外婆說：“如如又上哪兒去？”
外公怕她擔心，只說：“她能幹什麽，哪兒玩去了吧。”
外婆就著痰盂咳出一口痰，“如如才不是貪玩的孩子。”
外公：“好好好，你孫女天下第一好。”
這一鏡過後，拍的下個情節卻不是連貫的。
《厚度》的拍攝順序是按著攝影棚分配的。
依舊是同樣的場景，外婆看起來氣色好多了，範如的母親也回來了，要把範如接走。
範如靠在門框上，依舊是叛逆少女的樣子，很不耐煩等她親媽和外婆說話似的。
“我去外面等你。”範如塞上耳機，轉身就走。
“哎你這孩子！”範如媽媽對著她的背影發怒。
“幹什麽你！好好的又吼孩子！”外婆中氣十足地罵。
“媽！都是您給慣的，看看，才回來幾天，這像什麽樣子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外婆眼睛一立，“我看我心肝肝挺好，就是你不好！好好的日子不過，非要——”
“媽！”
眼看著母女倆的談話要不歡而散，外婆住了嘴，最後只橫了自家女兒一眼，“我懶得管你！”
“等你回去之後，要好好對如如，”外婆又說，“這孩子真好，你們都說我太寵孩子，可你們看看，我孫女多孝順！”
範如媽媽不以為意：“對對對，你外孫女天下第一好。”這語氣和她親爸，範如的外公如出一轍。
卻見老太太翻出一個層層包裹的紙袋子，遞給範如媽媽，“這個你拿回去吧，我也不缺錢。”
範如媽媽露出震驚的神色：“媽，你，你……知道了？”
外婆摩挲著紙袋，“真當我老糊塗了？第一眼我就知道了。”
她用土話罵了一句，說：“騙了就跑了！誰真能給你破案啊？當演電視劇呢！一起跳廣場舞的，你劉阿姨，丟了手機，也是做了筆錄就沒信了，我壓根沒想到能找回來。”
外婆說：“這錢是孩子找你要的吧？”
範如媽媽沒說話，算是默認了。
外婆：“還騙我說是找到了，這個如如……你以後一個人過，最需要錢，這錢你拿回去。”
範如媽媽不肯要，硬把錢塞回去，又虎著臉說“再來回推，讓如如聽見了”，外婆這才作罷，碎碎念著說“那我給如如存起來，以後這錢，都是你們的，我也不花……”
範如媽媽說：“其實，這錢也不都是我的，裏邊還有兩千多，是如如打暑假工賺的。”
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如如在老家沒有出去玩，上午坐公交車去麥當勞打工，下午給人做家教，打了兩份工……這孩子脾氣倔，在路口等了那個騙子幾天，沒等到人，又跑去派出所，眼看著找不回來，所以就偷偷去打工賺錢，想騙你錢追回來了。”
“不過也挺好的，要不是實在賺不到兩萬塊，她也不會給我打電話，到現在我們還冷戰呢。”
外婆許久沒說什麽，範如媽媽看了眼時間，說：“那我們先回去了，再晚就該堵車了。”
外婆點點頭，等範如媽媽離開，才抹了一把眼睛，喃喃道：“沒白疼，沒白疼啊。”
外頭響起範如媽媽的高聲數落：“別聽歌了，天天就知道玩手機，要走了，去跟你外婆說再見！”
“煩死了！”少女不耐煩的聲音響起，不過，片刻後，還是推門進來，“外婆，我走了啊。誒？你哭了？我媽是不是又氣你了！”
“沒有，切辣椒辣著眼睛了。如如，回去聽你.媽話，別跟她鬥氣，她也是為你好，就是那個嘴不會說話……你一個人去外地上學要當心，別跟同學吵架……”
範如聽著外婆絮絮叨叨，不耐煩地說：“知道啦。”
外婆就閉了嘴，擺擺手：“走吧走吧，我不送你。”
外婆一輩子都只喜歡接人，不喜歡送人，好像很受不了分別，可兒女們一個個長大，範如也一樣，她把她從咿呀學語的奶娃娃，帶到活蹦亂跳的小姑娘，中間不過寥寥幾面，再見就已經是個叛逆的大姑娘了。
現在再把她送走，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面。孩子們都不喜歡破舊的縣城，覺得老家沒什麽可玩的，小孩子長大了，就像向往自由的鳥兒，留不住了。
外婆有點傷感。
“外婆，”範如忽然輕快地說，“寒假我再來看你，就四個月，很快的。”
外婆擡起頭，眼裏又驚喜也有欣慰，眼圈又有點泛紅，卻又立即別過臉，情緒拿捏得特別到位，片刻後才說，“好，好呀。”
“哢！這一鏡過了。”鄧雙雯說，“休息一下，圓圓的戲沒幾場了，明天下午能趕回來嗎？”
湯圓圓想了想：“應該可以。”
鄧雙雯：“好，明天再補拍一場在車上發現外婆偷偷給你塞了紅包的鏡頭。”
湯圓圓：“剛才不是最後一幕嗎？”
鄧雙雯：“總覺得在那裏停下好像不夠，我再想想吧，不過還是再加一段，最後不一定剪在正片裏，但先拍出來備著。”
湯圓圓告別了《厚度》劇組，保姆車便一刻不停地駛上了高速。
《同桌天天見》的拍攝地離《厚度》所在的影視城不算遠也不近，總車程需要三小時左右，好在《厚度》的進度比預想的還要快，這種來回軋戲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。
湯圓圓坐在車上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最近工作強度這麽大，她太累了，小君這樣想著，而後悄聲吩咐司機把空調溫度調高一些，又從包裏翻出一條毯子，盡職盡責給湯圓圓蓋上小肚子，才拿出手機玩。
然後就刷到一條不得了的熱搜。
#湯圓圓，父母#
後面還跟著一個“新”字，證明這是一條新鮮出爐的熱搜，看到這標題，小君就覺得不大妙，點開之後，果然也證實了她的擔憂是有道理的。
湯圓圓的父母居然去上節目了！
小君先掃了一遍評論，眉頭就緊皺起來，而後忙不跌翻出耳機，點開了熱搜微博裏附帶的視頻。
視頻中，湯圓圓的父母和弟弟一開始拘謹地坐在主持人對面，對主持人的問題有問必答。
看得出來，湯圓圓是挑著父母的優點長的，眼睛更像父親，又大又有神，臉型則像母親，而她那位弟弟……因為太過肥胖，五官都被脂肪擠變形了……
“我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可是她現在紅了，嫌棄我們，不願意贍養我們。”
主持人循循善誘：“你們說之前遇到了困難，她明明有能力幫你們，但一分錢都不願意出，對不對？”
王秀華：“對！二寶的對象……”
“咳咳咳！”湯大軍開始大聲咳嗽，王秀華頓了頓，改口：“總之我們需要錢，但她不給，說一分錢都沒有，態度還特別惡劣！”
主持人：“那你們平時關系怎麽樣呢？”
湯大軍：“女兒是我們的掌，呃，那個詞怎麽說來著？”
主持人：“掌上明珠？”
“對對對，我們對她好啊，但她是個白眼狼，掙了那麽多錢，我們可是她親爹媽，一分都沒看到！”說到這兒，湯大軍還有點激動，“找到對象之後，翅膀更硬了……我們就一個訴求，希望她給五百萬。”
主持人：“五百萬？會不會太多了？”
王秀華：“明星賺錢多容易，我們還要定期的贍養費。不是我們刻薄，實在是她不孝順！”
“……”
小君越看越氣，真不知道那對父母是怎麽想的，圓圓姐可是藝人啊！做藝人多難啊，平時一舉一動都要註意，生怕被黑，他們怎麽能直接上節目去詆毀她呢？
偏偏網友、路人們，並不了解情況，都先入為主地替湯家父母說話。
“湯圓圓居然是這樣的人？紅了之後就嫌棄父母，雖然她父母確實有點土吧，但也不至於這樣啊。”
“一分錢都不給，這有點假吧，她不是之前還捐了三百萬？”
“沒有什麽不可能的，說不定那三百萬也是假的，明星詐捐的太多了。”
“真的對湯圓圓失望了，難道之前都是人設？一個人連父母都不孝順，人品不會好到哪裏去。”
“那對父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，張口就跟女兒要五百萬，哪像父母，簡直像打劫，不過還是敗好感，感覺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人，粉轉路人了。”
“我覺得大家要理智看待吧，這對父母一看就不是善茬兒啊，說不定是他們先對圓圓很差勁的，講道理，親情也是互相的，母慈子才孝呢。不了解情況，先不站隊。”
“不管怎麽說，還是湯圓圓過分了吧，按常理來想，有這麽一個大明星女兒，普通人做夢都要笑醒了，怎麽可能上節目詆毀呢？湯家父母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，才上節目的吧，視頻裏不是說他們遇到麻煩事了，但湯圓圓不肯幫忙，這才不得已求助媒體的嗎？”
“……”
小君差點沒把手機給摔了，想叫醒湯圓圓，又有點不忍心，正糾結，手機裏卻彈出一條微信。
【k：圓圓在幹嘛？】
小君沒給柯總改備註，所以他的微信名依舊是那個高冷的“k”，看到這條微信，她就明白了，應該是沒聯系到湯圓圓——湯圓圓拍戲的時候，手機通常會調成靜音，現在可能忘了調回來——所以才聯系自己。
【小君：圓圓姐在車上睡著了。】
她又打字“柯總，剛才我在微博上看到”，剛輸入到這裏，就見柯望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。
【k：這兩天別讓她上網。】
看來柯總已經看到網上的消息了，可是她就一個小助理，怎麽讓湯圓圓別上網？越勸她別上網，她才越被激發好奇心吧。
小君發愁，但更擔憂：只是不上網有什麽用呀？逃避能解決什麽問題啊。
她兀自替自家藝人擔心，以為連老板都沒辦法了，卻忽略了柯總所說的“兩天”時限。
而柯總也沒有讓小君獨自承擔“不讓湯圓圓上網”的艱巨任務，保姆車抵達《同桌天天見》的拍攝地之前，柯總就已經先一步到了酒店，並順手把劇組給定的商務標間，升級成了總統套房。
彼時，湯圓圓剛剛被小君搖醒，睡眼惺忪的有點恍惚，見到柯望喜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啊……”
柯總風度翩翩地親手替湯圓圓開門，然後嫌棄地皺起眉，司機緊張起來，心想：他也不知道柯總會突然出現啊！沒把車身擦成光可鑒人的鏡面，柯大魔頭是不是要發飆了啊！
不過，柯潔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，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司機，拉起湯圓圓的手，十指相扣，大庭廣眾之下撒狗糧：“想你了，剛好順路，所以就來了。”
跟在柯總身後的兩個生活助理——高建不辭辛勞親自培訓出來的——交換了個只有兩人懂的眼神：“順路”？是誰下命令立即馬上買最近的航班？
但柯望說得特別順，湯圓圓也就不疑有他。
有柯總在，湯圓圓今晚別說是刷手機，連休息的功夫都沒有，最後在柯總懷裏累得睡過去了。
柯望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湯圓圓因情動而冒出來的一對貓耳朵，等懷裏的人睡熟了，便拿起她一直處於靜音狀態的手機，打開，發現已經滿屏消息。
熊佳文的消息是最多的，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占據了屏幕半壁江山。
柯望翻開對話框，飛速掃了一遍，而後回覆了一條：【她睡了。】
【熊姐：……柯總？】
【湯圓圓特別圓：嗯。】
【湯圓圓特別圓：我在忙，你直接跟高建聯系。】
看到“我在忙”三個字，熊佳文哪裏敢再跟自家老板廢話，麻溜跪安了，不過，老板不愧是老板，自家藝人兼女朋友爆出這麽大的“黑料”，還這麽鎮定，也絲毫不驚訝，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似的。
柯望順手點開了熊佳文發來的鏈接，裏邊全是普羅大眾聽到八卦之後的反應，粉絲的、路人的、黑子的……
有人挺也有人踩，踩的最歡的要數任宜，她不久之前才因為宋總的老婆懷疑她和宋總有染，鬧到了媒體那兒去，現在湯圓圓出了事，剛好給她轉移註意力，何況又是“對家”……
還有常則，這家夥因為“私生活混亂”，在網上火了一把，現在但凡有名氣的女明星都不願意跟他沾邊兒，所謂的“人脈”也大受打擊，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，反而更敢說話，直接發了微博炮轟湯圓圓。
但挺湯圓圓的人更多，從那節目播出，到現在不過半天，已經有許多圈中好友發微博力挺了，尹一承、鄧明、周諍、林芷旗，祁田——哦，是《雲歸日西弛》裏和她演對手戲的那個“七郎”，鐘曼——正在《厚度》裏和她演對手戲的外婆，夏俊導演、寧玫瑰編劇、杜明軒導演、呂益編劇，尤其是鄧雙雯導演，居然發了一條長微博。
字數太多，自動生成了圖片格式，柯望點了一次居然因為網絡原因卡住了。
柯望忍不住又輕輕捏捏懷中少女頭頂的貓耳朵，唇角帶一點溫柔的笑意：“人緣不錯。”
圖片還是沒刷出來，而且手機右上方的“4g”網絡還變成了“E”，柯望於是放下手機，把懷裏的女朋友輕手輕腳地放下，仔仔細細掖好被角，才拿起自己的手機，出門到總統套房自帶的陽臺打電話去了。
“高建。”柯望控制著音量，生怕吵醒了臥室裏的小姑娘，“節目播出了。對，跟咱們預料的一樣，資料都準備好了？”
高建：“柯總，您放心，銀行賬單，軟文，包括老板娘同學、高中老師，乃至鄰居們的采訪資料，都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柯望讚許道：“幹得不錯。”
高建：“那個，老板，還有個事兒，我覺得也能利用上，您看到鄧雙雯導演發的長微博了嗎？我覺得她說的話也是個好的佐證，然後現在不是很多人力挺咱老板娘麽，就有職業黑抓.住這點不放，說明星抱團亂站隊……小陽聯系了鄧導演，據說之前有個公開的媒體探班采訪，只播了一部分，完整版和鄧導演的長微博差不多，那個可是一個多月之前錄制的，總不能從那會兒就開始抱團了吧？資料我弄到了，很有說服力，一會兒我發您郵箱裏？”
掛斷了電話，那條長微博還是沒刷出來，柯望於是先塞著耳機，點開了高建發來的采訪視頻。
采訪了整個劇組，時長足足一小時，不過對於女朋友的事，柯總總是有耐心的，並沒有快進。
畫面裏，記者問：“‘囡寶’是你的小名嗎？”
湯圓圓很乖地回答：“只有外婆這麽叫，她去世之後，就沒有人再這樣叫我了。”
柯望坐直了身子，這個名字……埋藏在深處的記憶忽然鮮活起來，那個幽暗的小黑屋，後媽的打罵虐.待，他童年裏唯一的光，就是名叫“囡寶”的小女孩。
會是巧合嗎？畢竟太多年了，線索只剩下一個名字，他找了這麽久，都沒有她的下落，會這麽巧，就是……她嗎？
不過，“囡寶”這個名字，在北方並不常見，似乎是南方的方言……
“我外婆是南方人，做的紅燒肉很好吃，每次去外婆家，她都會悄悄在我那碗飯裏埋幾塊最大最香的紅燒肉，怕弟弟跟我搶，哈哈哈。”
“還認識了一個住在地下室裏的小哥哥，我因為看不好弟弟，經常被媽媽打，小哥哥也經常被媽媽打，還關小黑屋，我們就成了朋友。”
“不過小哥哥不愛說話……我們是去給有錢人家看房子……”
柯望關掉視頻，看向正在熟睡的湯圓圓，覺得一顆心又熱又暖，說不清的情緒一下子盡數傾瀉.出來，潑便每一寸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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